西线工程从长江上游引水入黄河,是解决我国西北地区和华北部分地区干旱缺水的战略性工程,供水范围为青海、甘肃、陕西、山西、宁夏、内蒙六省区。该工程引水的水源点多,调水区的水质好,但因地处长江上游,水量相对有限。
中线工程从长江支流汉江的丹江口水库,通过沿伏牛、太行山的干渠引水至北京,是解决华北水资源危机的一项重大基础设施。远景考虑从长江三峡水库或以下长江干流引水增加北调水量。可解决京、津、冀、豫4省市京广铁路沿线的城市供水问题,但工程投资较大。
东线工程从长江下游引水,基本沿京杭运河逐级提水北送,向黄淮海平原东部供水,终点为天津。从长江到天津输水河道总长1156公里。供水范围涉及苏、皖、鲁、冀、津5省市。
这是一个颇为奇特的图形。汉江,就像一根扎着无数个结的长绳,一头系着北京,一头系着长江,而腰部,也扎上了长江的一个结,还有依次排列,密密麻麻的拦江大坝、水电站。文/本报记者周喜丰 傅天明 统筹/常乐
“引江济汉”今日开工
亚热带的湿润季风从堤上拂过。油菜花开。田园中特有的泥土气息无处不在,蜜蜂在耳边嗡嗡作响。
荆江大堤与江岸之间沿线,呈现出大片的庄稼地。3月16日的晌午,我们站在“引江济汉”的长江一端,江汉平原的富饶以这样的田园风光铺陈开来。
离荆州城区不远,李埠镇天鹅村6组。一场“土地会”正在进行。清一色的老人,捧着香火,向着土地爷虔诚跪拜。
这是土地爷生日的前一天,农历二月初一。土地庙建在一个不高的土坡上,是间红砖搭建的小屋,老人们搬来板凳和椅子,围坐在小屋前,念念有词。
老人们在期待又一个风调雨顺之年。长江给予了这里充足的水源和肥沃的土地。作为长江流域文明的一部分,“土地会”存在了几百年,和“大意失荆州”的典故同样广为流传。
这是影响当地人生活方式的一个部分。“很灵的!”62岁老人黄永茂说,三百年来,这种祭拜,不曾间断。
在天鹅村,这些位于长江之畔的百姓,祖辈都与洪水打过交道,也曾遭受难以数计的大小洪涝灾害,但是,这座土地庙从未折损。
但现在,土地庙正面临搬迁。
离祭拜现场三四十米处,立着几个测量仪器。测量人员说,他所在的地方,即用于修建一座船闸。
在“引江济汉”的图纸上,长江堤岸将在龙洲垸(注:龙洲垸包括李埠镇沿江、天鹅等5个村庄)掘出一条1500米宽的口子,然后向内收缩,最后成为宽约110米的水面。它将穿过荆江大堤、318国道、汉宜高速,跨越长湖,直抵67公里外的另一端——汉江,那里的位置是潜江市高石碑镇长市村的9、10、11三个村民小组。
3月26日,“引江济汉”工程将动工。工程全长67.23公里,工期4年,耗资将达到60亿元。这将是中国现代最大的一条人工运河。除了调水救济汉江之外,它还将具有通航千吨级货船的功能。
土地庙的迁移必定是村里的一件大事。黄永茂说,老百姓希望最好不要迁移这座土地庙,若非迁不可,希望能够找到另一块风水宝地,“我们肯定会挑选一个黄道吉日,让全村百姓恭请土地爷另搬新家。”
无法阻挡的变迁
也有人忘记了土地爷的生日。这天,天鹅村三组的村民开始忙着搬迁,每天8户。
二月初二,“龙抬头”。在中国传统的农耕文明中,这意味着一年农事的开始。但天鹅村当前的头等大事是,要保证在3月26日——湖北省预定的“引江济汉”开工日——按时开工。宣布开工的场地就位于三组,推土机已经轰鸣了十数日,在田地里推出了一大块平地。
这是整个“引江济汉”工程中,最早搬迁的一批村民。
43岁的老毛正在犹豫,母亲身体不好,看病花费多,家庭负担较重。老毛踌躇的原因是,眼下手头紧张,家里花钱的地方多,他希望能到政府那里多争取一点。
1公里外的一块空地,还在平整宅基地。它曾经是天鹅村的麦地,30亩。新的房屋没办法马上建好,搬迁的村民需要暂时在临时搭建的帐篷中度过。
在天鹅村,被拆迁的房屋,砖瓦结构,补偿479元/平米;砖混结构,补偿530元/平米;偏房,359元/平米,杂房210元/平米。
28岁的毛江伟说自己不可能按原来的标准建房,在他的设想中,新家将是小康水准,一栋两层的砖混小楼,里外都贴上瓷砖。他估计自己要贴上七八万元。对于这个三口之家,经济压力颇大。
“我们群众的意见,都说补偿标准太低了。”沿江村的肖学华说,拆迁对于村民最大的苦恼是,得到的补偿不可能建起一栋与原来同档次的房屋。
建房的工价很高,“一个泥工的工价要100元/平米,这还不包括木工等其他干活的工钱”,另外,钢筋、水泥等原材料和运输费都比以前贵了。
拆迁村民面临的另一无法乐观的现实是,借着“开河”的机会,所有的相关项目都会涨价,“比如砖头,以前是一元钱一块,现在涨到了一块五了”。肖甚至天真地想到,“到时如果来搬迁的话,我就要求国家给我们建一栋一模一样的房子”。
对于国家的重点工程,肖认为应该理所当然地支持。他不满意的是,“国家政策还是好,各级政府截获一点,到老百姓手里就没有多少钱了”。
而李埠镇政府工作人员解释说,补偿标准都是上面统一制定的,镇里根本插不上手,标准确实比较粗放,但考虑比较周全,村民家里的一草一木都予以登记,都会作出补偿,“有的房子比较好的,可能觉得吃了亏”。
虽然村民有诸多不满意,但真正到了拆迁的时候,没有人闹事、拒拆。各色的家具、锅碗盆瓢摆满了房屋前坪,正待被一板车一板车地拖运至新的“家”。
56岁的陈远香再次踏入拆迁的房子,里面空荡荡的。堂屋里,孙子的奖状还未撕去,贴满了一排,破败的房间,陈远香不再去清理。
她将搬到临时安置房。对于这种变迁,陈远香感觉不会给生活带来多大变化。她的媳妇在一旁说,变化就是,家门口的菜地没了,以后要去市场买菜吃了。
在“引江济汉”的两端,所有的人都知道“南水北调”和这个即将进行的从长江调水至汉江的庞大工程。
“这水是去救汉江的,还有中下游的老百姓,他们都要喝这水。”天鹅村的黄于双说,工程要开工了,但占去的田地补偿的问题还没有到位。
尽管竣工之后的运河将是连通长江与汉江的黄金航道,但村民并不懂得航行。因为政府禁渔,没有多少人在长江里捕过鱼,田地上的收成是他们收入的大部分。
“我只会弄吃的。”黄于双在附近的长江大学做早点生意,他说自己不懂船,没办法想象自己以后会在这条运河里搞航运,他也从来没有在长江里划过船,最近的记忆是,6岁时在村后的沮漳河里划过一次。
“引江济汉”,对于长江边的村民们来说,它的意义像是基于惜惜相怜、同为长江子民的助人为乐。
他们无法感觉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北京和华北、中原大地缺水的痛苦。三峡大坝建好之后,下游的水位降低,对村里反而有益,龙洲垸好多年没有遭遇过大洪水了。
“无所谓好,无所谓不好。换句话说,对本地老百姓不存在什么好处,也未必有什么坏处。占你的地赔了钱的,不占你的地,你照样耕你的田。”在运河的另一端,村民冯强这样描述长市村民的心态。
张基尧也表示,南水北调工程开工至今还没出现类似情况,“但我们绝不能因此而放松警惕,我天天睡不着觉。”
“不和谐”的声音
根据湖北南水北调办公室提供的资料,“引江济汉”工程全长67.23公里,工期4年,耗资将达到60亿元,是我国现代最大的人工运河,也是该省最大的水资源配置工程。
它被设计成促进湖北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和汉江中下游地区的生态环境修复和改善的重要项目。
该工程连通长江和汉江,穿越长湖,并成为湖中之渠,渠道全线衬砌,全线立交。建成后,可向汉江兴隆以下河段(含东荆河)补充因南水北调中线调水而减少的水量,改善该河段的生态、灌溉、供水条件,还可以缩短长江荆州段至汉江潜江段航程600多公里。
不过,关于“引江济汉”的合理性,也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
武汉水利规划专家易贤命多次发表相关研究文章,认为“引江济汉”工程的设计方案存在弊端,他呼吁决策者重视“跨流域调水”的经济、社会、环境面冲击。
2002年6月,中央明确“引江济汉”工程由湖北建管,交由湖北省水利水电勘测设计院规划设计,易贤命时任该研究院副总工程师,主管规划,并作为负责人之一参与设计。易说,当时他的主张是,利用现有河网水系资源,考虑扩宽和疏浚原有的“两沙运河”,建成高等级生态航道。后因为严重分歧,他退出项目设计。
易认为,“引江济汉”全线高渠未思考保护耕地、保护生态环境、改善水质、适应通航以及提高水资源利用效率和效益,将丧失诸多重要的综合利用功能。易担心会给项目区带来生态灾难,认为新修高渠是向国家争取更多的补偿投资,以及要求“引江济汉”工程也加入到南水北调长期的利益分配机制中。
“现在的方案是代价最高的方案。”易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感慨地说。事实上,他也并不是反对工程上马,只是认为有更为合理的方案。
自2008年4月起,易贤命邮寄相关论文给湖北省省长李鸿忠,提出建议。湖北省南水北调办公室给他的回应是,该工程是上级批准了的,已作了科学论证。
“引江济汉”工程设计引水流量350m3/s,最大引水流量500m3/s,补东荆河设计流量100m3/s,加大流量110m3/s。多年平均补汉江水量31亿m3,补东荆河水量6亿m3。这意味着,平均一年要从长江调水37亿m3。
“水量不是问题。”长江水利委员会荆江水文站负责人对记者说,即便现在是枯水期,长江荆州段的水量约为5500m3/s,“引江济汉”调走的水也不会对长江产生什么影响。
但另一个不可忽视的问题,三峡大坝修建后,上游来水含沙量减少60%-70%,其下泄清水对下游河道的冲刷力度加大,致使河道将越变越深,且崩岸增多,这也将直接影响到“引江济汉”航渠引水口水位。
易认为,在长江枯水期部分时段,长江水不能自流到汉江,“引江济汉”工程运行后枯水期的引水将减少甚至断流,必须通过大型泵站来维持。而“引江济汉”工程属水利基础设施,本身不能盈利,泵站今后的运行资金如何解决,也是需要担心的问题之一。
“肥肉”汉江
对于汉江中下游生态的修复与治理,湖北省力图把汉江建设成为中国的“田纳西”。
上世纪30年代,美国启动流域综合开发工程,在田纳西干支流上建起54座水库、9个梯级13座船闸,把水患连年、贫穷落后的田纳西河流域变成了一个生态环境优美、工农业较为发达的中等发达地区。
专家认为,贯穿湖北省的汉江与田纳西河是世界上两条相似的河流,所处纬度相近。田纳西河是密西西比河的最大支流,汉江是长江的最大支流,两者的流域面积、年径流量等自然条件差别不大。
2003年,时任国家水利部部长的汪恕诚就表示,“引进现代水利观念,把汉江建成现代水利示范工程,……像美国的田纳西河那样。”
按国务院后来批准的汉江流域干流梯级渠化规划,在丹江口以下,汉江中下游将依次兴建王甫洲、新集、崔家营、雅口、碾盘山、华家湾和兴隆共七级梯级枢纽工程。
把身边的江河打造成莱茵河,或者参照美国田纳西流域治理模式,这是中国很多地方喊过的口号。这一治理江河的“田纳西”梦想也被质疑。
水质成为汉江中游襄樊市民最关心的问题。不断的拦江截流建大坝,河流失去了本来的灵动,水流减缓,将影响汉江水的自净能力。为了保证生活用水,每个地方都开始建污水处理厂,这又是一笔庞大的费用。
襄樊市一位政协常委对记者说,治理汉江如果缺乏统一的、强硬的管理体制,缺乏治理的决心和民众的有效监督,达到美国“田纳西”流域的治理效果,很难做到。
就在湖北省对汉江因为南水北调进行治理时,上游陕西省另一庞大调水工程——“引汉济渭”也在紧锣密鼓开展。这让湖北陷入尴尬。
“引汉济渭”工程是陕西省政府于2008年规划、预计在2015年全部建成的调水工程。它是利用汉江上游流经陕西汉中、安康的机会,修建一个引水涵洞穿过秦岭,把汉江水引给渭河,稀释渭河之污,增加渭河径流量。
在规划中,为了缓解渭河流域水资源供需矛盾,每年将从汉江上游调走15亿立方米。陕西省作出的相关评估意见认为,实施“引汉济渭”工程可缓解西安市和关中地区的缺水状况,有利于支撑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改善地区生态环境,综合效益显著。
汉江在中游已经把将近100亿立方的水调给了北京,而现在上游又将截走部分水源,这遭到湖北省的强烈反对。但是,相关工程已在陕西开工建设。
湖北省南水北调办公室有关负责人介绍说,目前,湖北正要求国家研究解决办法,设想从三峡上游位于湖北省巴东县的长江支流神龙溪补水到汉江。
“目前,这还是一个设想。”上述负责人介绍说,“这将是另一个‘引江济汉’”。
引江济汉出口段效果图。
荆州市李埠镇的土地庙,村里的老人正在祭拜土地爷,这天是土地爷的生日。
荆州市李埠镇村,附近学院里的学生被临时抽调过来,做初步的土地勘测。
襄阳古城墙下,市民打牌休息。
襄樊,一艘快艇上,环保志愿者运建立正在给中学生作保护汉江的宣传。
南水北调是世界上最大的跨流域调水工程。进入2010年,,将进入更大规模施工的关键阶段,今年总投资将超过之前7年的总和。
国务院召开的南水北调第三次建委会确定了工程建设新目标:东线一期工程2013年通水;中线一期工程2013年主体工程完工,2014年汛后通水。当工程于2050年完工之后,这将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水利工程。
南水北调工程于2002年底开工。截至2009年10月底,南水北调东、中线一期工程开工项目总规模约700亿元,累计完成投资约340亿元。部分工程已开始发挥效益,实现了向北京的临时应急供水,对缓解北京地区水资源紧张状况发挥了积极作用。
根据水利部的规划,该工程东线、中线、西线的调水水源、调水线路和供水范围,与长江、黄河、淮河和海河四大江河相互连接,将形成“四横三纵”的工程总体布局,并以长江丰富水源为依托,年调水总量为450亿立方米,可基本缓解黄淮海流域、胶东地区和西北内陆河部分地区水资源严重短缺的状况,并逐步遏制因严重缺水而引发的严重生态环境问题。
汉江:一条河流的忧伤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诗经·汉广》
“这是多么美妙的诗句!”讲起汉江,李治和滔滔不绝。这位襄樊历史特级教师,退休之后,开始为保护汉江水奔走。辗转十载,汉江水还是变了,水质由Ⅰ类变成Ⅱ类。“游女”不再,养育了千万儿女的汉江又站在了十字路口——即便是Ⅱ类,它仍成为首选,将随着“南水北调”这根大动脉,奔流至京,为千万人饮用,成为救急之源。
择水草而居,是人类的本能。如果身边的水出了问题,后果可能是干旱,沙尘暴,也可能是战争。在中国,南水北调,这项人类历史上最为庞大的调水工程,将带来怎样的影响?
3月26日,引江济汉工程在湖北开工。
从工程意义上讲,“引江济汉”的逻辑是这样的:长江最大的支流汉江,上游被丹江口大坝截断,每年将有95亿立方米水被调往严重缺水的京、津、冀、豫,于是,汉江下游水量少了,于是,水利专家又想了另外一个办法,从长江调水,补充汉江中下游的水量,这样,就要挖一个引水的渠道。
从生态意义上讲,“引江济汉”的逻辑则是这样的:汉江水被调走救急,上游来水量将减少四分之一,下游水位降低,容污能力差了,自净能力也会变差,生态环境就会恶化,水就会变脏,江边的人可能就没水用了。
江河改道,命运变迁。于是,在一路的行程中,我们看到了这样的光影:江边的居民,曾经因为水患发愁,当河流被大坝拦截,他们却因为调水需要搬迁。运建立,李治和,还有更多的环保志愿者,他们本可在家享天伦之乐,但现在,巡查污染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保护母亲河”,衣服上印着的这几个字,在阳光下异常醒目。
事实上,我们正在陷入一个难以面对的悖论之中:人越多的地方,水越脏;钱越多的地方,水越臭。如果没有铜臭,我们会更幸福一些吗?
滴答,滴答。这是母亲河长江发出的第一个声音。她从格拉丹东的冰川奔流而下,孕育了中华儿女和五千年文明。
而今天,我们面对的,却是一个水危机的世界。
图/记者赵尚渝 文/记者周喜丰 傅天明
村民唯一需要担忧的是补偿能不能让人满意。不过,精明的冯强并不在意这些。他把新家建在镇里,专搞装修工程。长市村有178户要搬迁,他知道他的机遇来了。
2009年,兴隆水利枢纽工程在“引江济汉”上游两公里处开工,他揽下了工程指挥部的装修业务,工程所涉及的沿堤村村民整体搬迁,个个都在建房子,冯强又揽了不少业务。
冯在汉江堤下,也有一块土地,不过,一直荒着,很多年没有种了。
对于普通村民来说,“引江济汉”不过是一根水管,水流到哪里,都是水,反正依偎大江大河的他们暂时还看不到缺水的危机。而对于政府来说,他们更加关注管子里还能够流出什么东西,比如船和货物。
运河两端,地方政府已经在想象了。在他们眼中,水的作用不仅是灌溉、饮用,航运能够创造更大的价值。
李埠镇一位干部说,工程虽然占用大量耕地,但也开发出了新的资源。“荆州港李埠港区”这个名词出现在了当地政府的规划当中,它将被设计成荆州市和周边地区重要港口和综合运输体系的重要部分。
而到了汉江的下游,相关的研究课题与武汉的“两型”社会建设联系了起来。课题研究者称,“引江济汉”是促进武汉城市圈建设环境友好型社会不可或缺的重大工程,不仅能改善生态,更能发展经济,拉动GDP。
被改变的河流
溯江而上。襄阳古城下,汉水河边。尽管家中已经添置了洗衣机,不少家庭主妇还是习惯提着衣物在江边清洗。
百分之八十的襄樊人在汉江边生存、繁衍。汉江的存在深刻地影响着他们的生活方式。自古以来,襄樊人就与汉江无比亲近。
眼前的汉江水位不低,白色泡沫随着江水划出一圈圈的波纹,但并不立即随波化去。这正是问题的所在。“汉江的流速减慢了。”襄樊民间环保组织“绿色汉江”负责人运建立说。
对于“南水北调”,襄樊人有更加复杂的情绪。
十多年前,当“南水北调”论证的消息传到襄樊,李治和领着自己的学生,背靠古城,面向大江,舀一碗江水,一饮而尽。他为汉江水的洁净感到自豪。
作为一名历史特级教师,69岁的李治和时常会想起那首《诗经·汉广》:“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它描述的是一位青年樵夫,钟情一位美丽的姑娘,情思缠绕,却始终难遂心愿。在李治和看来,那名江中的“游女”,饱含着对汉江的热爱,折射了汉江儿女愉快的生活。这也是襄樊人对于汉江的情感。
然而,相关研究资料显示,南水北调之后,汉江水量将减少四分之一,水环境容量减少23%,在汉江襄樊段,流量为800立方米/秒至1800立方米/秒的中水期,将由现在的7至8个月缩短到3个月,水位下降约1米。
国际上通常认为,一条河流调水不要超过20%,否则会对生态带来严重影响。
李治和,作为多年的襄樊市政协常委,在退休之后,开始为汉江水质奔走呼号。这些年,李治和每年照例要喝一碗汉江水,“我要让身体来见证汉江水质的变化”。
然而,这十年也是汉江水变化的十年,汉江水已由Ⅰ类水质变成了Ⅱ类水质。
在襄樊下游17公里处,崔家营航电枢纽工程已于去年10月开始蓄水,这个投资20亿的巨大工程,决策者希望它能具有航运、发电、灌溉、供水、环保、旅游、水产养殖等功能。修建这一工程的好处是,可以抬高襄樊段汉江的水位,而不利的因素是,水流流速减慢。
根据湖北省的规划,更多的大坝将在汉江依次建成。流水不腐,这是古人几千年前就形成的智慧。流速减慢,汉江的自净能力降低,在环保人士看来,这恰成为汉江的“死穴”。
“汉江再也不是原来的汉江。以后,它就是一串串水域连起来的大湖水,不能叫一条河流了。”运建立说。
3月19日下午2时,运建立再一次乘船出发了,宣传环保,巡查汉江两岸是否有新的污水源。作为襄樊民间环保组织“绿色汉江”(襄樊市环保协会)的负责人,这样隔三岔五的巡查成为她持续了多年的工作。
为了一江清水,她曾经在人民大会堂找到河南省环保局局长,当场抗议自河南流入汉江的唐白河大量排污。
2006、2007年,“绿色汉江”组织了两次汉江源头考察。运建立在一千公里外的陕西省宁强县米仓山,见到了汉江的源头之水,它从石头缝中奔流而下,水潭的一汪水是蓝色的,清澈、透明,照片中,它有点像“九寨沟”。
而现在,在襄樊段宽阔的江面上,靠近岸边的水域成了更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水面有点浑浊,发绿。
“要在以前,它是清亮的。”运建立说,时间紧迫,“南水北调”通水之前,要把所有的问题解决掉。
汉江,在南水北调里的生存逻辑
毛江伟一家三口,安静地坐在自家门口。他们在等待搬迁。两辆推土机,来来回回,轰鸣了十数日。屋前,已呈现出一片巨大的平地。
这里将是南水北调“引江济汉”工程的开工之地。在行政意义上,它所在的位置全称是湖北省荆州市荆州区李埠镇天鹅村三组。
正南方一里外,长江在堤外安静地流过,弯过一道弧线,它是“九曲回肠”的一段。
3月26日,“引江济汉”工程在这里挖出第一铲。此后,它将势如破竹,朝着东北方向67公里外的汉江。
毛江伟无法衡量,这个耗资60多个亿的工程,有着怎样的潜力。他只是知道,这是国家的安排,在他朴素的理解中,这是奔向汉江中下游的救急之水。
而他要面临的是,在开工之前,必须要搬离自己的家。四年之后,这里将成为纵横江汉腹地的人工运河。
这是这个中部省份对于汉江的“田纳西”梦想。
文/本报记者傅天明 周喜丰
图/记者赵尚渝 统筹/常乐
▶3月17日下午,潜江市高石碑镇,村民董能培正牵牛回家。远处的水利枢纽正在如火如荼地建设,他所在的村庄,因为地处引江入汉工程的出水口面临拆迁。
张基尧的行程
根据行程安排,国家南水北调办公室主任张基尧3月25日抵达湖北,第二天,他要参加湖北“引江济汉”开工典礼。
这将是一次盛大的开工典礼。早在几个月前,湖北方面就在做相关的准备工作。最早开工的地方位于荆州市李埠镇天鹅村三组。这是“引江济汉”工程的出水口段。
据南水北调办公室工作人员介绍,在湖北期间,张基尧一行还将视察位于潜江市汉江段的兴隆水利枢纽工程。
兴隆工程位于“引江济汉”入水口上游两公里处。自2009年2月开工以来,兴隆工程进展顺利,并于12月26日成功截流合龙。
作为“南水北调”对于汉江中下游的治理工程,两大工程均引人注目。张基尧也曾多次前往考察。
此前,远在北京的张基尧接受了新华社旗下《瞭望》杂志采访,他说,对于南水北调工程最操心的是“三个安全”:一是工程安全。它毕竟是造福子孙后代的一项重大工程,不管是工程质量还是运行管理,不能留下隐患,不能留下遗憾;二是资金安全。南水北调工程有那么大的资金容量,那么多的管理层次,有那么多的管理单位,因此必须加强资金管理和资金流动监督,不能在资金上出问题;三是干部安全。绝对不能工程建起来了,却有一批人进监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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